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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春晚来袭,徐小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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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3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早。

    这一年的除夕夜注定要被写入史册,2月12日,中央电视台直播了首次春节联欢晚会。一家团圆时,听着李谷一老师声情并茂演唱着,大家在全神贯注聆听时不会想到,除夕夜看春晚,会在未来的二十多年中成为普通家庭的习惯。

    鞭炮阵阵,窗户外到处都是烟雾,是火药的味道。

    仍然是几十平方米的小套室,与80年春节比起来,又好似多了什么不同。仔细一看,老旧的藤椅换成了皮沙发,水泥地面铺了乳黄色的地砖,墙用白漆新粉刷过,厨房里也添了几件小电器。

    丈夫将两岁半的儿子抱在怀里,聚精会神看着春节晚会。

    女主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桌上的芹菜饺子已经没有了热气,打扮入时的女主人忍不住站起来推开窗户,眺望着远方。

    冷风灌进来,儿子咳嗽了两声。

    丈夫将小家伙抱着在怀里遮住脸避免被风吹到,和妻子并肩站到了一起。

    “这么冷的天,小镜儿说不定就不会来了。”

    李淑琴砰一声关上窗户,“你以为我不关心女儿身体?我就不想她连夜下山。”

    徐海东摇头,老婆大人就是如此口是心非,他早已习以为常。

    徐朗从爸爸怀里探出脑袋,指着门外拍手道,“姐姐,我要姐姐!”

    小家伙集合了父母的优点,眉毛浓黑,鼻子直挺,嘴巴红润,脸蛋又白嫩,加上穿着新衣服打扮得干干净净,真像是年画挂历上的小娃娃。

    李淑琴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你姐不要你了,臭小子,又没带过你几天,真不知你怎么就和她那么亲!”

    徐海东大乐,姐弟俩亲近还不好么,李淑琴就是瞎吃醋。

    徐朗扁扁嘴,本想放声大哭,可今天除夕夜讲究个彩头,李淑琴警告过他很多次今天不准掉眼泪,徐朗的泪就衔着,特别可怜巴巴。

    他挥动着小胖手,费力从脖子里扯出一个黄金做的平安锁,不停的摇晃:“姐姐要我,姐姐喜欢我,姐姐最爱徐朗!”

    说着将头埋到徐海东怀里,小屁股翘着,还对着他妈妈摇晃几下。

    李淑琴都被他气笑了。

    “好吧,妈妈不想你那个没良心的姐姐啦,咱们还有小徐朗对不对?”

    徐朗听他妈妈说不想姐姐了,更生气,把小脑袋深深埋着,就是不搭理李淑琴。

    徐海东用筷子夹着油炸花生米,“三年时间也就只剩半年了,宝镜学有所成才最重要,你呀,不要慈母多败女,整天都想见女儿,影响宝镜在山上的功课。”

    李淑琴哼了一声,没说话。

    儿女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小儿子徐朗整天陪在父母身边,大女儿宝镜却要独自在山上过着苦日子,叫李淑琴怎么能不越发挂念?

    可挂念也没办法,从前宝镜就有自己的主意,现在越发难管。

    年纪不大的姑娘家,李淑琴都弄不懂她整天在忙什么。

    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愿,只希望除夕夜能看见女儿,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并不过分吧?

    ……

    “徐神医,大年夜的,还要麻烦您来家里给老母亲治疗,真是过意不去。”

    靠山吃山的村落,未被红尘利益侵扰,村民们又要比城里人更淳朴些。

    徐神医对山下的村民是免费义诊,别说诊金,有时连草药都要自己贴上,朴实的汉子不知道该如何道谢,此时提着一小篮花生只觉得礼物送不出手。

    山村晦暗的灯光下,徐神医轮廓约隐约现,朦朦胧胧窈窕诱人。

    村民不敢多看,深恐自己的冒失亵渎了小神医,提着篮子的手心大冬天沁出一层汗。

    幸而,小神医并不嫌弃,落落大方接过了村汉手中的篮子。月色下,小神医眉头轻皱,“是李大娘亲手炒制的花生吧?”

    村汉很激动,这篮花生不仅是老母亲亲手炒制的,也是他一颗颗精挑细选准备好的。

    家里穷,给徐神医准备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篮子花生。

    小神医心里不赞同,却仍然放缓了声音,“替我谢谢李大娘,炒花生我很喜欢。大娘的哮喘正在治疗的关键时期,下次尽量不要让她接触到烟熏火燎的环境了。”

    村汉一怔,反应过来后顿时觉得很羞愧。

    他们家自以为可以用炒花生来表达对徐神医的感谢,哪曾想,就是炒制花生,老母亲的哮喘又再次发作,还累的徐神医连夜出诊。

    村汉羞愧,却又不知道可以解释什么,他第一次恨自己口舌笨拙。

    小神医却十分善解人意,提着篮子冲他挥挥手。

    “回去吧,我也要赶回家吃年夜饭了,祝您一家新年愉快,合家欢乐!”

    告别了李姓村民,小神医徐宝镜独自提着一篮炒花生走在只有月光的乡道上,她从篮子里捻出一颗花生,两个手指轻轻一捏再一揉,坚硬的花生就只剩下花生米,连包裹着花生米的红衣都褪得干干净净。

    放到嘴里一嚼,真是又香又脆,还带着淡淡的咸味,让人停不下嘴。

    宝镜说还要出诊,并不是骗人。

    疾病来袭又不会挑时间,虽是除夕夜,仍然有病人在饱受着折磨,等待她施以援手。

    隔壁村的病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这人家里大大小小有好几个孩子,小的那个小学都还没毕业,男人老婆讨了好几个,生了孩子也和男人过不长,因为男人太穷,男人所在的村子也太穷。

    一家人全靠男人农忙时上山下地,农闲时进城打零工。

    生活过得苦巴巴,他缩衣节食剩下口粮养孩子,自己饥一顿饱一顿糊弄着过,像头埋头苦干的老黄牛,同村人都叫他范老实。

    好不容易,最大的孩子已经去年成家了,范老实却倒下了。

    被孩子硬拖到人民医院检查,全家老小都快崩溃了,一查,是胃癌。

    范老实死活不肯在医院治疗,简直要回家找中医。成家的大儿子流着泪给父亲跪下哀求,都不能撼动范老实的坚持。范老实的想法很简单明了,下面还有几个小的,老大刚成家,他在医院里每天都要花钱,真是对孩子们的拖累。

    他能找到什么好中医?胃疼难忍时,不过是去卫生站求医生开点止痛药。

    直到遇到了冯堂,冯堂不仅同意收治这个病人,还将他转到了宝镜的手里接受治疗。

    宝镜不是不心虚,这可是胃癌啊,后世西医那么发达,除了做手术切除大部分胃,再结合化疗手段,早期胃癌还有几分痊愈的希望,中期和后期,不管什么癌都让人谈之色变。

    范老实呢,检查时原本是中期,他没有配合医生治疗,等冯堂发现时,已经有后期的倾向。

    冯堂先给范老实开过几副药,等情况稳定了,才又转移到宝镜手中。

    宝镜一开始没把握,冯堂撩开手不管了,她也只有硬着头皮顶上。从一开始辩证,到大着胆子开方,宝镜断断续续给对方治疗了两个多月。

    一开始也有用错了方子情况直接而下的时期,那时候,不仅要面对家属怀疑问责的眼神,自己心里的压力比之更大。宝镜害怕自己搞砸了,有十来天甚至不惜在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病人身上使用月华珠吊着他的命。

    这半个月来,她上一个方子似乎有了效果,范老实的情况趋向稳定。

    没有继续再恶化,就有痊愈的希望。

    毕竟是宝镜义诊过程中接手的第一例癌症病人,虽是除夕夜,她也不太放心,想要再看看范老实的身体情况才回家。

    “叩、叩、叩”

    农家小院的门被打开,范老实的大儿子瞧清了月色下的少女,露出点笑意。

    今晚是除夕夜,他父亲心情很好,一家人团圆,父亲还喝了整整一碗肉粥,并不是强颜欢笑,似乎身体真的在变好,所以瞧见宝镜,范老实的大儿子才会有喜悦之情。

    “徐医生,你怎么来了,快进来烤烤火吧。”

    明明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却有一身不符合年龄的医术,大儿子自然要将宝镜当做成年人来礼遇对待。

    宝镜闪身进门,门一关,将冬夜的寒冷也关在了外面。

    “我来看看范大叔,他身体还好吧?”

    范江点头,“喝了药,他能吃粥了,也有三天没再吐过,情况应该是比较好。”

    只要能就老父,范江哪里回去计较宝镜的年纪,对她说话的态度是很恭敬的。

    堂屋里,范老实正被孩子们围在中央,笑眯眯听着小儿子讲故事。正在上小学的儿子会讲的几个故事,还是宝镜讲的,他看见宝镜走来,高兴得跳起来:“徐姐姐来了!”

    面对病人时,医生的笑容可能会让他们质疑你的专业技能。但当病人信服你后,你的一言一笑,都足以影响病人的心情和信心。

    面对胃癌病患,就是在情况恶化的那十几天,宝镜也不曾愁眉苦脸。

    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范大叔觉得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范老实脸上也有掩不住的笑,他刚喝光了一碗粥,没有发吐,除夕夜里能和孩子们一起团聚,而不是躺在床上呻吟……他现在不仅感觉浑身是劲儿,还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可能已经痊愈了。

    范老实将自己的感觉全说了,宝镜也不反驳他,她甚至鼓励道:“不错,范大叔您正在好转,但是您不要心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身体得慢慢养。我再给您把把脉吧。”

    宝镜的手指搭在范老实的脉上,堂屋里大小孩子都屏住呼吸,不敢打搅宝镜给范老实看病。

    似乎只过了一分钟,又远比一分钟长,宝镜收回了手,一屋子都眼巴巴望着自己。

    她露出真心实意的笑,“不用担心,情况好了些,我再给换一个方子巩固下吧。”

    软性钢笔在纸上留下龙飞凤舞的字迹,练了三年书法,她的字和上辈子比起来已有本质区别,不说风骨,起码更符合中医的身份,一张方子,拿出去也能唬唬人。

    “现在还是以养为主,身体好了,药效才能发挥作用。”

    西医称之为癌,宝镜一开始也很害怕,但冯堂似乎不被西医的判断影响。他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身体哪里出问题了,并不是简单割掉那地方,他首先想的就是能不能治好开始坏死的器官,能不能激起人体本身的免疫力来对抗病气。宝镜师承冯堂,自然也是同一种治法。

    胃癌,她就想让病人能吃下饭,不至于因为缺失营养而带衰其他器官。

    范江接过药方,范老实的胃癌被医院判了死刑,被冯堂和宝镜从生死边缘拉回一条命,范江现在也开始对中医感兴趣。为了父亲的身体,他最近投注了大量心血到中医知识上,没人领进门他虽然只能当外行,有些常见中草药的药性药理范江也了解的七七八八。

    宝镜开出的方子上,十几位药材,俱是便宜的药材,几副药吃完可能也才几块钱,的确是在为范家的经济考虑。

    范江怎么能不感激?

    就像李姓村民会想到给宝镜准备炒花生,范江也不可能叫宝镜空手而归。

    范家穷,为了范老实的病那就更穷了。

    范江为宝镜准备的,是在锅里慢火烘干的红薯片,还有一袋玉米粉。

    所以宝镜从范家出来,手上的一篮子炒花生没有吃完,又多了红薯片和玉米粉。她在范老实家呆的时间长了些,村里的狗闻见生人气息就会吼叫,终归是惊动了其他村民。

    一整个村都是宝镜的义诊对象,所以宝镜身上很快又多了几串红辣椒,风干鱼,还有农家腊肉,和硝制好的兔子毛,甚至不知是谁还塞给她一小坛子自家酿造的米酒,叫宝镜哭笑不得。

    宝镜反复强调了自己也要回家守岁,否则还被热情的村民们围着脱不了身。

    饶是如此,当宝镜挂着一堆年货,回到南县县城时,时间也是夜里11点过半。近两年社会闲置人员日益增加,治安越发混乱,虽是除夕夜,家长也不放心家里小孩半夜在街上乱串,所以南县的除夕夜显得有些冷清,唯有零星的鞭炮声在昭示着年味。

    走到家楼下,马上都要到十二点了。

    李淑琴心里失望,想着今夜女儿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她哄着徐朗先去睡觉,小豆丁已经困得头点呀点像只啄米吃的小鸡仔,偏偏就不听话上床睡觉。

    “姐姐、姐姐……”

    徐朗含糊着念叨,李淑琴发笑,“今晚上你都说了几次假话啦?真当自己是西游记里的千里眼呀,你姐没回来。”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

    春晚的主持人都出来报幕预备着和全国观众一起跨年,宝镜才回家。

    一打开门,瞧见已亭亭玉立的女儿宝镜身上挂了许多乡货,李淑琴原本的抱怨不翼而飞,全都化作了惊喜,她冲着徐海东招手,“老徐快来看你女儿,可乐死我了!”

    徐海东抱着徐朗,父子俩都看见了宝镜滑稽模样。

    宝镜很无奈,将身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扔在桌子上。

    “您二位别笑了,这些都是我治过的患者送得,他们的热情简直挡不住。”

    李淑琴把她拉到烤火炉边上,“你就吹吧,才学了多久你就出师了?”

    宝镜将徐朗从爸爸手里接过,蹭了蹭他的小脸蛋。

    徐朗咯咯笑,鼻子上登时冒出个鼻涕泡儿,宝镜摸了摸他的后颈窝,徐朗以为姐姐在和自己玩闹东躲西藏,宝镜伸回手,“吹没吹,试过就知道。徐朗衣服穿得太多了,又给他烤着火,一抱出去就受凉了。”

    别看徐朗只是咳几声流流鼻涕,小孩子很多时候病症表现的不明显,到严重时大人才会发现,那时候遭罪的还是小孩儿。

    李淑琴将信将疑,徐海东用手摸了摸徐朗的额头,的确有些烫。

    “是不太对劲,要不要送他去医院看看?”

    宝镜摇头,“不用,等他睡着了我给扎一针,家里有梨子吗,给他煮碗甘草雪梨汤。”

    徐朗现在还不严重,宝镜要是没回来瞧出病症,大过年的父母再一疏忽,很容易变成小儿肺炎。徐海东两口子都是女儿奴,宝镜说什么他们也就信什么,十二点迎新年的鞭炮放完,李淑琴将徐朗哄得睡着,两口子还真等着宝镜给扎针。

    学了两年半,宝镜不过是刚接触针灸之术。

    冯堂借给她九根银针,说她现在也只配使九针,再多了根本玩不转。

    所以宝镜的装备还是有,只是不齐全。祁震山那双手是能雕玉器的,屈尊纡贵亲手给宝镜做了个小小的医箱,里面放着银针,和一些急救药丸。

    宝镜将银针消毒后,给睡着的徐朗扎针扎哪里呢?

    她选的是耳轮穴,别小看人耳朵小小的,其实穴位可真不少。

    耳轮穴就在二论结节下缘,银针扎上后,宝镜的手指也在轻轻颤动。如果徐家夫妻也拥有太阴镜,他们就能瞧见宝镜的治疗手法是十分奇异的。仅仅只扎一针,宝镜还不至于疲惫。

    她很快收了针,过了半晌银针扎过的地方沁出米粒大小的血珠,眼神比正常血液更深。

    “好了,我扎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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